毒妇（十五）

高原之歌

                                      毒妇（十五）

       除夕到了，养猪场的饲养员早早来到猪场生炭火煮猪食，那高高大大的圈子灶上下是阿猫阿狗过冬取暖的好去处，不知什么时候起里面竟多了一个小女孩，饿了，就搭起板凳爬上去偷锅里的猪食吃。
       猪场的饲养员一般都是天不见亮就来生火煮猪食，先她还以为是多了条狗，拿着火铲边吼边撵，出去、出去！熟睡中的小女孩被饲养员的吼声惊醒，吓得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啊！饲养员吓了一跳，这，这是个娃儿呀！谁家的娃儿呀？跑到这灶下来跟狗儿睡在一起？她再仔细看了看，惊讶道，“哎呀喂！你这不是栾木匠家的那个小女娃吗？你咋在这里睡起呦？你爸爸呢？”
       小丫头哭着回答，“我爸爸带着弟弟出去了没回来，我在家冷。”
       你家没有被子吗？饲养员问道。
       “有，是爸爸和弟弟盖的，爸爸叠好了的，我不敢扯开来盖，弄脏了怕爸爸回来要打我。”小丫头回道。
       那你一个人在屋头吃什么呀？饲养员继续问道，看这孩子着实可怜。
       小丫头两手紧紧攥着破衣角，怯怯的不敢作声，因为她偷吃了猪食，怕饲养员知道了打她，故不敢说。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过年？你的爸爸和弟弟肯定回来了，你快回去嘛，到是他们会找你哦。”饲养员劝小女孩快回家。可饲养员哪里知道，栾木匠这次揽活干的地方远，带着娃娃回家煞是费神，即便是回家也没准备年货，倒不如赖在主人家这里混个年，即省钱又省事的，又何乐而不为呢？他这人向来嘴像抹了蜜似的，哄得主人家开开心心的留下他父子俩一起过年。他开心极了，想都不曾想过家里还有个小女孩，也是，在他心里，小女孩就是一个虚无的存在。
       欢欢听了饲养员的话，就回到家中等候她那个所谓的爸爸和弟弟的出现，左等右盼，不见他们的人影；却只见别人家升起的炊烟袅袅，还有那些穿着新衣服的孩子们在他们的院坝里跑来跑去；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气，她使劲地吸了两下鼻涕，香气随着通畅的鼻息流入她的肺腑，嘻嘻，这味道真好闻，直让人闻了个幸福，口水也吞了个滋润，可肚子却咕噜噜地叫个不停，她不自觉地来到常给她东西吃的那户人家门口守着，看会不会得到一口吃的？她哪知道这家人迷信，年三十天是不允许别人来乞食的，怕触及霉头来年受穷，实际上也从没富过。这不，看人家骂的，“年三十天的你跑这来干啥子？快回到你自己屋头去。”   也就是东西没守到，反被人家呛白一番。
       回到家连水都没得喝，别说吃东西了。她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又跑去了猪场，今天的猪场十分安静，猪猪们吃饱了都打着鼾声睡着了，那些猫猫狗狗一只没来，它们都各在自己主子家啃骨头去了。唯有欢欢这个被大地遗忘的生灵，无枝可依。
       她没有哭，因为她知道哭也没用。她挪过板凳来爬上灶台，将笋壳锅盖挪开一条缝隙，用小手去抠里面的猪食来吃，还是温热的，好吃。起了一层膜的猪食被她抠出了一个小洞，她吃饱了，从灶台上梭下来，又在灶脚下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直到下午，饲养员又来喂猪时才发现她，打开锅盖，看猪食里面有一个小坑，饲养员似乎明白了一切。看她如此可怜，问她，“娃娃，你想不想吃嘎嘎嘛？”  她使劲点了点头。饲养员瞟眼看了看那天天来猪场啄食的一群鸽子般大小的鸡仔，伸手就抓来一只，在猪食里溺死，几下整出来就在灶下烧起柴火来烤，烤熟后就叫小丫头躲在旮旯里吃了。然后，她喂完猪就走了。想到是过年，晚上还特意给小丫头抱来一床烂成了网子的棉絮，又在灶下的炭灰上铺了层引火用的稻草，让小丫头晚上盖着睡。自那以后，她每次给小猪仔煮带点粮食粉沫的食物时，就会特意在一旁煮点净的，让小女孩吃。就这样，欢欢在好心饲养员阿姨的关照下度过了那段童年里她觉得还算幸福的日子，至少，在那段日子里没人打她，而且还有猫猫狗狗的陪伴。
       木匠父子终于回来了，发现这孩子还活着，也感叹其生命力的倔强。他并没有良心发现，还是像原来一样恶待她，无休无止的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