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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醉客老唐 于 2021-12-16 10:28 编辑
黄河口的红柳 文/醉客老唐
立冬日，黄河口湿地冻雨潇潇，芦苇枯黄，候鸟多已远遁，唯有红柳独自守望--
（一） 乍见，你岂止普通？没有蔓妙的身姿，没有挺拔的腰枝，没有俊美的面庞，没有顾盼的神彩，有的只是细密枝条撑起的圆状头颅和蓬着的一头乱发。独一株的屏气敛声零散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几棵成丛的寂然凑成一堆，因了一样的肤色，一样的容貌而难分彼此。或有整片的虽显出一番盎然之色，但仍缺少莽莽苍苍的气势和雄浑的味道。 你不能算这儿的主角，眼之所触，浩浩荡荡的芦苇恍若天地交合间涌动的海，不由分说便侵占了人们的全部视野。可以想见，春天的芦苇似一位描眉打鬓的少女，霸道使气地泼洒着绿色；夏天的芦苇像一位玲珑顾盼的女郎，想着心事的东张西望；秋天芦苇似一位迷人的美艳少妇，摇曳多姿的丰韵绽放；冬天的芦苇如一位念着旧梦的老妪，回忆着曾经的日子染白岁月的青丝。当然，你也不能算这儿的配角，南来北往随时令迁徙的鸟们，高唱着不同音的调子抖擞靓色，一群群一片片总会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关口抢过季节的风头。不信就瞧瞧：那些不恋仙界恋凡尘的丹顶鹤，展翅翱翔舞姿翩跹；那些长颈黄脸的黑白天鹅，嘎嘎的亮起嗓门引吭惹眼；那些细腿尖嘴的白鹳，踱着优雅步子期待注目的惊喜；就连呱呱叫的野鸭子，也不失时机的晃头晃脑。与这些尤物相比你应该只能算一个跑龙套的，有和没有似乎无伤大雅，存在与否都没有多大的影响。倘真有好奇之人稍有留心，可能会依稀记得有过路人甲或者路人乙一点模糊的印象。 黄河口哄哄攘攘的热闹里，唯你自甘沉寂，所以绿着你不争小草的亮、芦苇的鲜，开花你不斗野花的绚、荷花的芳，秋飒你不乩芦花的白、枫叶的红，雪舞你不擅风的借势、云的讨巧。任芦苇放肆地在身旁疯长，任鸟们纵情在头顶喧嚣，任各种花儿在眼前炫耀。估计你连草间虫子的勇气都没有，它们还要经常发出几声孱弱鸣叫。也没有河汊沟渠里游鱼的活泛，它们时不时会翻几个水花吐几串泡泡证明存在的意义。 这样的热闹之中，你独独保持着沉默，视外面争先恐后的表演无动于衷？你难道缺少生存安全的自信？所以才木讷到不辩风霜的呆滞。要么就是感性神经天生麻木，根本就断绝了缘尘入世的情商。
（二） 沉默往往很难被世俗理解，甚至更多时候被当作一个笑柄。 此时的寒风凛凛地掠过，专意摊薄低沉的云，让天色显得阴沉。霏霏细雨，冷漠地淋湿秋的意境，刻意证实冬来的真实，于是一应情景都在匆忙地改换着装束。 芦苇仓皇地收起傲气，退下绿色的张扬而局促得一下子黄了脸，漂染得时髦的白发适才还摇曳多姿突然间就惊出灰色。一条条枯颓无力的叶子，拽着细瘦的腰不安地弯下，像做了错事的孩子。鸟儿们显然表现得超脱，思维简单一点的直接定下心就地搭窝作巢，尝试过起隐居的日子。头脑灵活一些的则成群结队，开始相约下一站，寻找同样拥有热闹的地方，在起飞告别的鸣叫中流露着凄婉、留恋和不舍。 你依旧保持了不紧不慢的故我节奏，迎着冷风的表情淡定素然。迎着滩边河口正卷起的苍黄，你不动声色地挺了挺头颅，继续满怀深情地眺望远方。趟着苇丛草间寒露重水，你悠闲地吹着口哨，任那一抹并不出彩的绿色漫飘出季节的慰藉。若能仔细观察，应该能感觉到你伸展的枝桠正细微地血脉贲张。 这姿态仿佛是一种释放，又仿佛是一种对抗。 理解你的为你感慨，谁都有生命的四季，太阳不会只照着几颗星星，野百合也会有春天。怜悯你的为你叹息，生在这样的地方能不认命？好在有季节同情，它们热闹够了，你就出来透透气，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吧。置疑你的满脸不屑，都是世态炎凉，假装什么清高？众人皆醉，你也无需独醒。“与其昏昏，使人昭昭”才是正道。挖苦你的口若刀剪：简直是不识时务，既然也是惧怕寒风，见风落叶的玩意，充什么大尾巴狼？没有改变季节的能耐，何苦还要一意孤行？ 一时间，热和冷交错着扭曲扩张，让看似平常的日子因为议论纷纷而嘈杂无序。
（三） 你原本不是这儿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也很少有人知道你究竟从何而来，至于你为何来更因了你极致的普通而少人问津。可是你并没有沮丧，也没有悲戚和哀怨，无视所有的不解和议论，自顾地把根系深深扎进这片盐碱混淆的土壤，把懂得生活和适应生活的哲学演绎成不悱的乐趣，站在黄河口与日月一同旋转。 干旱其奈我何，潮湿其奈我何，荣枯又其奈我何？以质朴示人，仰俯天地，怀着一颗虔诚不渝的守望。不需要彰显个性的浮夸，不喜欢搏人眼球的追宠，秉持感恩感动感慨的自由，悟得平淡平常平和的安宁。 没人知道你才是黄河的孩子，只为一个温暖幸福的梦随着母亲从遥远的巴颜喀拉山雅拉达泽峰漂来。扯着母亲的衣襟，一路奔波流浪，越过高原、穿行盆地、趟破峡谷、走缓平川。可以在接天的青藏几近危楼仙阙，可以流落在偏远的宁蒙唉叹山穷水复，勇敢跌荡于深渊的壶口不惜泪花飞溅，彷徨缓冲于平原黄淮尚自郁郁寡欢。多少个寒暑在心中积淀，多少的冷暖堪破日夜玄机，多少次起伏费尽生死之力。虽黄尘遮脸，脚生脓疮，犹“衣带渐宽终不悔”，一任执着向初衷。 从天真孩童到懵懂少年，见识过母亲的涓涓青秀走成苍老颓唐，心的痛楚，感知那是一种怎样的含辛茹苦，哪能看不透时事的无情和岁月的沧桑。从轻狂无知，到阅历满满，走过的一程又一程，曲折里不止一次的回头祈望，磨难中也不止一次的灰心驻足。哪里才算终点？哪里才是方向？大漠戈壁的贫瘠，高原黄土的风沙让你作过一次又一次比较，既然停下来无异自甘堕落，莫不如横下心随母亲一同坚持远方。 没多少人知道你有个高大上的名子：“柽”。《三辅故事》云∶汉武帝苑中有柳，状如人，号曰人柳，一日三起三眠。则柽柳之圣，又不独知雨、负雪而已。今俗称长寿仙人柳，亦曰观音柳，谓观音用此洒水也。今人谓之三春柳，以其一年三秀故名。宋朝罗源《尔雅翼》谓之：“柽，叶细如丝，婀娜可爱。天之将雨，柽先知之，起气以应之，故一名雨师。”明朝李时珍《本草纲目》称柽“负霜雪不凋，乃木之圣者也，故字从圣”。古之有记，“圣”迹可寻。环顾当下，一个“圣”字该具何样光环？让多少人趋之若鹜最后两手空空，又让多少人拼命追索却难觅门墙，而你万年一笑，化真身于无形，隐匿峥嵘，逍遥自然，彻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法门。 经历的太多，已不会再现心里波澜，更没有什么可以轻易嗔怪。 你是成熟的，以平凡和亲切示人，不居高临下漠视身边的每样生灵。所以芦苇视你为伴侣，有了你的袒护她就可以任性乖张，可以在你强壮的肩膀上酣然入眠。鸟儿视你为情人，有了你的陪伴，她拥有无比的安全感，起起落落都可以享受依靠，可以自由自在。花儿视你为蓝颜知已，阳光般温暖，不存一丝一毫的暧昧，找到倾诉的畅快，驱散阴霾的笼罩。 你是理性的，从不轻易言及过往，思念时默祭家乡的祠堂，点燃不尽的乡愁，让那缕香烟告慰祖先，骨子里的不屈不挠和生生不息犹在，不管到哪你都不会轻易服输。你选择从容接受，欣慰地看着母亲不顾一切扎进海的怀抱，掬一捧蔚蓝的水洗去满脸疲惫，重新焕发青春，你从此下定决心，不管风云如何变幻，都要以爱的名义守护这份无怨无悔的等待。你选择坦然面对，一枝一叶一点一滴凝聚的成熟和坚强，溶入你的血液，温暖海的这里、照亮梦的他乡。 你就是黄河口的红柳，序着圣字辈的子孙。或许春夏秋冬仍将左右冷暖的情绪，但你坚毅的目光已经穿越风霜雨雪的阻隔，朝向那高山那大海那蓝天的梦想奔去。 一切尽在你眼中，又不在你的眼中。
（图片取自网络，谢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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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4 10:35
发表于 2021-12-14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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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5 14:09
楼主
发表于 2021-12-16 09:49
